玉昭痛苦地吐完,擦了擦嘴,又强忍着干呕,一口一口地咽下稀饭。
现在不是她自己一个人,无论如何,饭都要好好吃的。
而另一边的谢岐,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厮杀,终于成功攻入了皇宫。
一波波谢家军前仆後继冲了进来,火把高照,杀声震天,整个皇宫乱作一团,宫人纷纷逃窜,像四散的黄蜂一般慌不择路,随即被密如雨的箭矢射倒在地,或者被似敌非友的哪里来的军队一剑斩于马下。
哀嚎声不断,禁军溃不成军,皇宫一夜之间便换了天。
殿外传来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厮杀声,脚步声越来越近,黑云压城一般,如同地狱里催命的阎罗鬼魂。
与外面的混乱厮杀相比,殿内安静的出奇。
文羿升哪里也没有去,一动不动地坐在金銮殿,耳边始终听着外面的动静。
年幼的天子待在他的身边,睁着黑黑的大眼睛瑟瑟发抖,同样望着混乱的外面,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什麽样的命运。
“文统领,外面在干什麽?”年幼的天子惊慌道,“……我们要死了吗?”
文羿升平静道,“陛下是天子,这个世上没有人敢杀天子。陛下不会死的。”
“那统领呢?”
文羿升没有回答。
小天子刚刚经历了太後柳湘茹的猝死,这个他名义上的母後突然死在他面前的时候,那时他隔在柱子後面,悄悄藏匿在帷幔里,没有一个人发现他。
他看到母後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美艳的一张脸因为痛苦而极致扭曲,而站在母後目光远远一旁的,就是文统领。
从他记事的时候,每一天都会有很多面容俊美丶浑身散发着脂粉气的男人来到母後的寝殿,那个时候,他就会被宫女带到别的地方去。
有时宫女一时疏忽也是有的,那麽他就会一个人偷偷躲在帷幔里,一边跟宫女玩抓迷藏,一边好奇地听着母後那边传来的或高或低的声音。
那个时候母後总是哭,也会笑,又哭又笑的很奇怪,他听得很是不解。
母後在干什麽呢?
但是这一次,他看明白了。
母後是真正的在哭,而且哭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厉害。
那时小天子在想,母後一定是痛极了吧,所以她才会哭的这麽伤心。
可是伤心又是什麽感觉呢?
反正看到母後这个样子,他并没有什麽感觉。
而那个曾经去母後寝殿最多的文统领,跟他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一边,甚至还在微笑着。
他明明看到了母後的嘴角在流血,可是文统领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似的,反而微笑的更加开怀。
到了第二天,母後就死了。
宫女们围着他哭喊的时候,他什麽感觉也没有,他知道母後一定会死,因为他昨夜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只是好奇母後明明是倒在地上死去的,为何第二天又闭着眼躺在了床上,并且身上干干净净的。
不过他不知道後续也很正常,那个时候母後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只是看着,没有上前去,一直躲在帷幔之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很多人说,太後并不是他的生母,他的生母另有其人。这里面就包括他的嬷嬷。
嬷嬷从记事起就陪着他,与他感情很深。在他四岁生辰的时候,嬷嬷含泪告诉了他的身世,可是等到第二天,嬷嬷便被人投了井,尸体被泡的肿胀。没有人知道是谁干的。
他亲眼目睹了嬷嬷被人打捞出来的过程,只看了一眼,便吓得晕了过去,得了热病,躺了整整一个月才好起来。
醒来之後,他问宫女,“嬷嬷是死了吗?”
“没有,嬷嬷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什麽地方?为什麽不能带我一起去?”
“陛下,那是一个很安静的地方,没有人打扰。陛下不必伤心,嬷嬷在那里过得很好。过不了多久,奴婢也是要去的。”
嬷嬷离开几天後,他的随身宫女们也全部不见了。翌日後,母後又给他换上来了一批新的宫女,模样姣好,态度谦卑。
从那之後,很多事情小天子都忘记了。
他忘记了嬷嬷,也再也不问他的生母到底是谁。
他知道只要问一次,他身边的人就会莫名其妙地消失。
这个世界太小了,只有皇宫这麽大,来来回回只有这麽些人。
而这些人每一天都会消失,昨天还在服侍他的宫女嬷嬷,明天就会莫名其妙地离去,换成新的人,再也不出现。
没有人能够一直陪着他玩耍。他很寂寞。
生命很短暂,太过简单,皇宫太小,他已经感到厌倦。
也许嬷嬷她们真的是去了另一个地方享乐去了,那个地方毋庸置疑比皇宫更好。
可是为什麽,她们不肯带他一起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