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经不起细想,一旦细想下去,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记起了重逢之後,她别在发间的那一朵白花,她的那一双忧郁深楚的眼睛,身上一直穿着的素色衣裙,素净的就像是孝衣一般。
他静静瞧着,俊面逐渐凝重起来,她的侧影沉默宁静,虽然并没有流泪,可是那一道弱质纤纤的单薄身板,好像随时都能倒下去,被无形的悲伤倾塌压倒,一阵风就能轻飘飘的随风而去。
她在为谁守孝?
又在为谁伤心难过?
谢岐渐渐变了脸色。
漠不关心的眼眸缓缓睁大,他盯着眼前的一幕,一向冷静的头脑难得有些发懵。
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丶强烈的恐惧。
他想到了,在这五年里,自己固步自封,思念也好,仇恨也罢,这些情绪始终都是围绕着她而来。
而她呢。
她是否和他一样。
——不。
她跟他不一样。
她的五年,被别人偷走了。
谢岐慢慢放下手臂,铁青着一张脸,脸色彻底难看了起来。
大手缓缓收拢。
下一刻,青筋暴起。
玉昭跪在地上,看着眼前岿然不动的墓碑,仿佛还能在上面篆刻的文字里窥见几分孟文英的音容笑貌。
周围荒草蔓延,凄凄清清,像是很久无人到访。
他死的是这样无声无息。
静悄悄地来到了这个世上,昙花一现,便又悠悠离开。
他是那样年轻,如同表哥王玉楼一般年轻,他们本可以成为世人眼中不可方物的青年才俊,可他们却都英年早逝,年轻的生命里,满是遗憾。
而她们口中所说的祸根,自己这个招风惹祸的不幸本源,还好端端地活着,茍延残喘在这个世上。
为什麽一切会变成这样?
玉昭恍惚地盯着眼前的墓碑,满心麻木,强忍悲伤,干涸的眼眶流不出眼泪,只剩下淡淡的酸涩。
她可以对着很多人哭,很多事哭,但是不能再对他这样。如果眼泪有用的话,她也不可能把他给哭回来。
死亡是永远无解的劫。
当那一天来临时,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任由上天收走他的生命。
她静静盯着眼前的墓碑,面容憔悴,神情空洞,还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突然被人一把死死拽住。
“够了!伤心也要有个限度!”
声音毫不留情,大手触她臂弯的一瞬间,她便立刻感到从臂弯里传来的禁锢般的疼痛。
柳絮蒲苇般的身子被男人轻而易举拽了起来,玉昭因为闷痛而蹙起了眉,还不等回过神,双肩随即又被一双大手紧紧箍住,帮她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也使得她被迫擡起脸看向来人。
一张俊美到了极点的面容映入眼帘,剑眉星目,高鼻薄唇,眸中深沉难测,正在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跟我回去!”
玉昭脊背一僵,猝然从心绪中抽身,缓缓回过神来。
随即,她蹙起了眉,几乎是本能的,狠狠甩开了他的触碰,往後退了几步。
玉昭退开几步,或许是走到了她认为安全的距离,眉眼间的紧张之色这才逐渐被平静的厌恶代替,一语不发,紧紧抿着唇,冷漠地看着他。
谢岐眉宇一僵,脸色更是肉眼可见的难看至极。
两人距离几步之遥,中间隔着一座冷冰冰的墓碑。
谢岐看着她,习惯性的发怒让他微微眯起了眼,显得一双幽深眼眸晦暗难测,“表妹……”
“他死了,你很伤心,是吗?”
他明明离得她很远,那声音却随着风灌了过来,仿佛就像有人附在她的耳际低语,冰冷,又粘腻。
犹如恶魔低语。
馀光里,墓碑静静伫立,仿佛在无声看着眼前两人的对峙,玉昭突然生出一种错觉,她感觉孟文英的亡灵好像就在这上面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