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袋子里装有一只头戴月桂冠的陶土人,做工实在称不上有多好。陶土人底部是西塞罗的落款,前名与中名之後没有加上家族名。
“西塞罗”这个词本就是鹰嘴豆的意思,被一颗画出来的圆形鹰嘴豆代替了,隐约体现落款主人的冷幽默。
利维娅翻遍藏书间,找到一卷珍藏的希腊着作,让提洛带去送给老者。
太阳落山,各家各户点燃油灯与蜡烛,将它们彻夜放置于窗台与门前,整座罗马城仿佛迎来永恒的白昼。
只是,这样壮观美丽的景色从来不长久,也不可能免费给世人欣赏。火灾宛如蛰伏于黑暗的蝙蝠,随时准备倾巢出动,吞噬贫穷之人的家産和性命。
晚上,一位自称狄奥梅德斯的奴隶敲开了利维娅家的大门,说是主人派他为盖乌斯·利维·德鲁苏斯送上特别礼物。
“袋子里装了什麽东西?打开给我看看。”女孩步入中庭,朝狄奥梅德斯催促。
“主人叮嘱过,要您亲自打开袋子。”年轻的奴隶将厚重的布袋放到马赛克地砖上,翻动手指,解开袋子顶部第一道绳结。
利维娅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袋子里面会不会放了蛇或者老鼠,或者是虫子和蟾蜍?就等她打开之後吓一大跳,然後被恶心到吃不下饭。
她没有立刻解开绳结,而是蹲下身,用两只手触碰布袋外层,向内挤压,试图弄清楚里面装了什麽东西。
令她惊讶的是,袋子那麽深,袋中的玩意块头却极小,还没有三个桃子加在一起的体积大。
利维娅一鼓作气,不再磨蹭,自己解开第二道,也是最後一道绳结,随後松开袋子,让其堆在地上,任凭袋口往下掉。
布袋一动,一团类似球形的玩意撑起一个小鼓包,动个不停,它大概是只蠢笨活物,无头苍蝇般乱拱,怎麽也找不到袋口。
女孩站着等了许久,逐渐失去耐心,索性蹲下身捏起袋底,袋口朝下,轻轻向外抖了几下,一只黑不溜秋的东西掉了出来,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她走上前,原来这是只小狗崽。下垂的双耳乖顺贴在面颊两侧,两只眼睛宛如中午吃的硬肉葡萄又圆又黑,三角形鼻头湿漉漉的,通身黑如木炭,唯有脖下胸前那一小片短毛纯白如雪。
小狗坐在利维娅脚边,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既丧气又厌世,单单是坐在那里,她甚至都能生出听到它叹息的错觉。
女孩依旧保持蹲下的姿势,朝小狗晃动手指,唤了两声,试图吸引它注意。可人与狗的悲欢并不相通,它只觉得她吵闹。
利维娅腿都快麻了,狗还是不理她。
“它叫。。。。。。利维,”狄奥梅德斯陷入犹豫,最终还是决定打破一人一狗的尴尬对视,“叫它的名字,可能有用。”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狄奥梅德斯刚说完“利维”这个词,小狗立刻来了精神。
它仿佛被闪电击中了某根筋,猛然从地上弹跳起来,“呼哧呼哧”绕着小奴隶打转撒欢,用渴望的眼神盯着他看。
好啊,利维娅现在总算是明白了,能把小狗训练成这样,显然是蓄谋已久。她几乎可以想像到屋大维训狗时的场景——必然是一边喊“利维!”丶“利维!”,一边拿起食物引诱这条傻狗。
利维娅伸出左手,强行按住雀跃的狗头,将其摆正朝向自己。
“我才是你主人,”她用手指点了一下小狗的鼻头,“从今往後,你就叫屋大维。”
小狗歪着脑袋,视线追着新主人的指尖,虽然听不懂她说话,但还是很给新主人面子,它伸出舌头碰了一下女孩的指腹,摇了摇尾巴,非要将脑袋往她手心拱。
利维娅抱起小狗,一只手抚摸它的後颈,另一只手托着它身体的下半部分,就像小时候希拉抱自己那样,甚至还轻轻颠了颠。
小狗开心极了,发出“呜呜”丶“嘤嘤”的古怪声音撒娇,拼命扭动身子,像一只得意的毛毛虫,恨不得能挤进托加袍里。
“啊!”最不幸的事还是发生了,狗崽离开前任主人时刚吃了很多东西,现在正好到了时候。
狗崽能有什麽坏心思呢?吃喝拉撒不过都是出于本能罢了。
无与伦比的臭气袭来,一泡棕色狗便便就这样沾在了她的托加袍上。
ǚňň
“屋大维的臭便掉在我衣服上了!救命——”
平日里,利维娅始终冷静自持,可此时此刻,她的呼声竟然这样凄惨,像是彻彻底底变了一个人。
不过,什麽叫屋大维的臭便掉到衣服上?这也太怪异了!哦,狗的名字是屋大维啊,那没事了。
趁利维娅不注意,狄奥梅德斯一步一步挪向大门,以飞一般的速度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