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记错,庞培阁下应该年近三十。”屋大维回答道。言下之意,按照年纪,他一个十七岁的男孩,根本不可能是老庞培的次子。
“那你走吧,外面的士兵会把你送出去。”军团长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始终无精打采,仿佛一根干枯的芦苇。
他翻了个身,似乎不想搭理任何人。
“您派骑兵抓的那些男人,我在路上遇到过。”见对方不太愿意交流,屋大维为他准备了饵食。
“是吗?”军团长猛地从榻上弹了起来,然而,随後他好像又想起了什麽,很快便躺了回去,背部重重砸在垫子上。
“晚了,没用了,”男人颓丧到了极点,“你走吧,回去找张床,吃顿好的,安静躺下睡一觉,准备好凑合几个月的食物,等凯撒兵临城下,倘若没饿死,赶紧找地方躲起来吧!”
“别想着什麽为共和国牺牲了,那些都是屁话!知道蒙达守军的下场麽?只要对凯撒的人举起武器,必然被杀。”刚说完,他又补充了几句。
“您不让手下骑兵干涉市民的抗议,是想等事态闹大,通过群衆给庞培兄弟施压,迫使他们献出科尔多瓦?”少年问对方。
“以前有用,可现在?一点用也没有!”军团长心如死灰,“前几日,城里上万市民发动暴丶乱,可这里不仅驻扎着第十三军团,还有两个辅助军团,虽然死了不少士兵,却还是钉死了几百人,剩下的活人一声也不敢吭,回家躲起来了。”
“来这里的路上,我看见仍然有市民支持投降派,而这样的人,以後会越来越多。”屋大维离开长榻,走到长官的桌案前,上面摊开着一份莎草纸文件。
“那又如何?他们翻不起风浪。”
“第一次暴乱,您就应该抓住时机,动员手下士兵,趁机夺权。”少年毫不客气,指出军团长犯下的错误。
“倘若失败,第九军团一个也活不成。那群疯子不用十一抽杀令,他们从来不放过一个叛徒。”虽然嘴里说着反驳的话语,可男人仿佛有了精神,从榻上坐了起来。
“不过,虽然我明面上没反对,却命人背地里夜以继日假装投降派,刺杀塞克斯图斯·庞培。他害怕了,总得妥协吧?昨日,我的人在他肩膀上砍出一条很深的伤口,可惜没砍断脖子。”
“小庞培现在呢?”
“哈,他倒是谨慎,我猜他整日疑神疑鬼,没敢告诉任何军队里的人,自己假扮成城里贵族逃出去了,估计也没带几个护卫。”
“往海的方向追,塞克斯图斯·庞培必然会坐船离开西班牙,”屋大维回忆起之前碰到的金眸男子,“倘若抓到他,凯撒会宽恕你的。”
“之前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在你进来之前,我突然想通了,就算抓到了他,又有什麽用呢?”军团长仰躺在榻上,捂住了眼睛。
“为何这麽说?”少年问道。
“我的人在面见凯撒之前,可能早就死了,”男人告诉对方,“科尔多瓦城墙坚固,城内储存的粮食可以支撑那麽多士兵度过至少两个月。”
“反对投降的是第十三军团,和另外两个辅助军团?”
“没错,我手下只有四千八百人,他们三个军团加起来超过一万八人,我不能让士兵往火堆里跳,”反正,前路怎麽走都是通向死亡,军团长已经不在意面前这个刺探军情的男孩了。
“第十三军团就是一群坚定的疯子!居然发誓与共和国共存亡!就算小庞培走了,他们也不会弃城。”
“既然你的骑兵可以出城,你为何不派人去找凯撒私下谈判呢?早日攻破科尔多瓦城,对你的士兵有好处,对他的士兵也有好处,更是拯救成千上万平民的壮举。”屋大维拿起桌案上的莎草纸,上面画的是城防草图。
“我之前派亲信去找过他,当然,带着非常合理的条件,”军团长已经不想再忍受希望破灭後的绝望了,“第十三军团的家夥知道了,派使者过去送假情报,那使者夜里偷偷爬起来,杀了凯撒的一位副官。我的那名亲信被当作同夥,也没活路了。”
“後来,我又派过去十几个人,一个都没回来。”他一边抠手指,一边继续说道。
“饿死的结局无法避免了!可惜夺取城门控制权毫无胜算。否则,我早就让士兵在围城前偷偷开啓城门,放凯撒的士兵进来,速战速决。”军团长抠破了手指上的皮,鲜血从伤口处往外冒。
“其实,还有一个解决的方法,”少年的话语宛如诱人的蜜糖,“我们自告奋勇当你的使者。”
“在这之前,你必须填充完这张城防图,标出所有城墙与城门的薄弱点,”屋大维将手中的莎草纸递给了军团长,“如此合理的条件,只要提供准确情报,我就能说服凯撒,宽恕你和你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