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吾蹲到灵归身边,一眼就看清了那上面写的几个字,他告诉灵归:
“这写的是‘神女封蜃石’。这里是千年前雪山神女与蜃蝶大战时的古战场。”
“看来,我们灭掉那一小群,不过是残馀在这里的蜃蝶,他们的主力根本不在这里。”
阿九很快便反应过来。
“昆吾,你说你是白沙山部落的人,你可认识昆莫和金沙?”
灵归把那小少年拉过来,问他。
昆吾听到这两个名字,身体如冰封般一下子僵住了,眼眸狂颤着,露出恐惧和回避。
良久,他低着头才支支吾吾地回答:
“认识……昆莫,是我阿翁,金沙,是我继妹。我是离家出走的,看在我给你们当翻译的份上,能不能别把我带回去……”
嬴钺蹲下身子,将那小少年拉过来,邪气地坏笑一下,露出阴森森的虎牙来。
“不带你回去也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们,你为什麽要离家出走。你阿翁和你继妹间,又有什麽因果恩怨哦。”
阿九一手搭在灵归肩膀上,趴在灵归耳边默默吐槽:“你看嬴钺他,又吓小孩儿。”
“我说,我说,我都说。这些本是见不得光的事情,可你们这样厉害,若你们能代我救救白沙山,我愿意都告诉你们!”
昆吾眼里一下子含满泪光,哽咽道。
“你们知道,天授唱诗人吗?”
“在西域一些靠近雪山的部落里,人们还保留着雪山神女的信仰。这些人中的极少数,会因一场大病或一些巨大变故,而忽然掌握背唱千万字史诗的技能。这些人,就被称为天授唱诗人。”
灵归把自己在书上看到的内容背出来。
“是这样吗?但愿我看的那本书没骗我。”“是的,没错。我是在被雷电劈中後成为的天授唱诗人。在史诗里我得知,蜃蝶是诞生于雪山拉昂措的妖,雪山神女与它们鏖战,将它们封印在幽深的湖底。
雪山神女身死前,留下预言,新的神女在千年後会借山神之子拉昂措和来自东南的一只妖的血脉诞生。
而不甘困于湖底的蜃蝶也立下了诅咒,千年後,它们会随风沙回到雪山,杀了新生的神女,报仇雪恨。”
昆吾眼含热泪,娓娓道来。
“你明明知道金沙就是未来的神女,为什麽不告诉你的阿翁和老祭司?”灵归追问。
“蜃蝶用幻境蒙蔽了老祭司的眼睛,让他看到了虚假的预言。老祭司活了两百四十五岁,白沙山部落上下,所有人都听他的。”
昆吾地垂下头,泪水扑簌簌地落。
“老祭司说,他在火光里看到的预言,借拉昂措血脉复生的不是神女,而是蜃蝶。人们对此深信不疑,包括阿翁昆莫……你们知道,拉昂措在西域语里是什麽意思吗?”
“什麽意思?”衆人异口同声。
“拉昂措,黑色的鬼湖。”
与此同时,乌芝也藏在白沙之眼的祭坛之下,偷听着老祭司和昆莫的谈话。
“昆莫啊,拉昂措是多麽邪恶阴毒的湖,他和一只来历不明的妖物的孩子,就算经历再多教育感化,终究难抵妖魔的本性。”
“可我觉得,金沙这孩子,她的本性并不坏……”昆莫手里摩挲着金沙的玛瑙手链。
“昆莫!”
老祭司怒喝一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後,昆莫歪着头,粗糙的脸颊上浮现鲜红指印。
“蜃妖是最擅僞装蛊惑的妖!你是一族之长,怎能被她纯真无邪的虚浮假象所欺骗”
“今晚,你就在白沙之眼前忏悔吧。”
扑通一声,昆莫跪在了白沙之眼前。
有什麽东西咣当一声被抛掷到他的膝前,银白的刀刃,折射着阴森的寒光,刀柄上镶嵌的那颗红玛瑙,像荧惑星的冷眼,鄙夷而愤怒地凝视着这个绝情软弱的养父。
他颤颤巍巍地捧起那只银匕首,刺鼻的药水气息钻进鼻孔,这是老祭司准备的,用来杀死金沙的匕首。
这次杀死,不同于从前的九百九十九次,是真正的杀死,神魂俱灭。
昆莫的泪水滑落,与寒冷的刀光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