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江揽州要她忘记北境,忘记央都,忘记这年经历的一切
半个月的时间,能做多少事?
傅廷渊原以为自己从澜台脱困,能做的事情会有很多,譬如联络亲信,给京中传递消息。
可他低估了“九城封城”和各种关卡的严密程度。
又因旧伤未愈,还要躲避玄伦麾下的暗影追捕,可谓处处受限。
甚至对着某州府官员掏出东宫手令时,都没人相信他是太子,反而还险些无法脱身。
无论他还是杨臻,都猜到过江揽州入京“勤王”恐怕没那麽简单。
却没料到一朝传回消息,
先帝竟已死于叛贼之手,江揽州竟是直接登基了。
而这之前,二人光是私下汇合并躲避和扰乱暗影们的视线,就已经耗费了太多时间丶精力。
夜里辗转难眠。
傅廷渊也曾一度感到虚妄,自己究竟在做什麽。
如何就从东宫太子,一国储君,沦落到堪比丧家之犬。
头顶父权和皇权,曾经薛家出事时,他没能在关键时刻护住未婚妻,以致她走投无路找上旁人,他无话可说。
以为承受那一箭穿胸而过,放弃储君之位,就有可能换回心上人,顺带消自己因无能而滋生的愧疚,又或他自己都不愿承认,自己其实拿不出任何比江揽州更优越的条件也好,庇佑也罢,即便窈窈愿意跟他走,他也只能暂时带她南下,将她安置于榕城。
他清楚自己是个失败的未婚夫,故而只能让未婚妻看到他的某种“牺牲”,奢求她能够心软,回心转意。
结果却是被困澜台,四十亲卫全被屠戮。
四弟傅应谨莫名成了叛贼,父皇没了,自己这个“故太子”更是“丧命于雪崩之下”。
但凡还有“故太子”冒头,便是叛贼馀孽假扮。
就连少时送出去的孔雀蓝宝石,一如既往的熠熠生辉,它的主人也已经不要它了。
桩桩件件,如滚雪球。
桩桩煎熬,件件催心。
意识到也许从那封「兄,嫂恋吾矣,吾甚烦恼。兄若不信,可亲临北境验之」的密函开始,又或更早,自己便已是一枚棋子。
只一步错,就被切断了一切翻身之可能。
傅廷渊眼前似有万山倾塌。
到头来,摆在他眼前的只剩一条孤路。
如杨臻离开时所说,“九州封城戒严,殿下走不出去,暴露身份又会被立刻拿下。”
“那麽就趁北境王出关之际,我会让隗尔氏书信,要求他以号角长鸣,他都御驾北上了,这点要求必然听之任之。”
“届时您即刻带着北……薛姑娘,每经一处关隘城门,便是像杨某曾经那样将刀架在她脖子上,硬闯也要闯出北境,然後回京主持大局!”
“北境王一旦出关,玄伦的人和旦曳驻军必然分身乏术,注意力只会集中于图门坡,即便城门吏回去通传消息也需要时间,您只需趁此期间走出北境!”
“太子殿下,这是您唯一机会。”
“不可提早也不能太晚,一旦北境王葬生图门坡,薛姑娘也就失去利用价值,玄伦和萧夙不可能放您离开。”
“还请您务必把握好时机。”
而今时机到了。
傅廷渊原也狠下了心。
可她固执地问他许多问题,他索性告诉她真相,号角代表江揽州出关了,愿意去图门坡送死,都是她造成的,有想气她的意思。
却没料到下一秒。
他的窈窈血溢于口,打湿他胸前衣襟。
世人有七情,喜丶怒丶忧丶思丶悲丶恐丶惊。
御医曾言一个人在短时间内,遭受的刺激过于强烈丶持久或突然,会致使气血紊乱上逆,冲破肺胃等脏腑脉络。
她的身体告诉他,她的心神已经受损。
那一刻,面无表情地拥她入怀,傅廷渊瞌目闭眼,喉间是化不开的苦涩,“和从前一样,唤孤子澜。”
话是这麽说,心下却有个声音告诉他。
窈窈的心,已不属于他了。
青梅之谊,竹马之约,十多年的两情相悦,仿佛大梦一场,到头来只他一人还在原地。
即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