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卢俊义乃是水浒整部书,甚至四大名着中的凡人武力天花板,倘若真在自己手下,也是不小的助力。
但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武力绝对不是起决定性作用的,毕竟一百单八将里哪个不是武艺超群,但最後不都被迫害得流离失所。以卢俊义的本领,即使被陷害,但想要逃出去也很容易,但他本人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并以此为准绳,规范着自己的行为。他是套规则下的既得利益者,所以就算是加入二龙山,当赵淳楣等人与皇权相背之时,他本人的选择可以预测。
倘若刚落草的时候,赵淳楣还有耐心一点点改造,可现在内忧外患,别说卢俊义是高手,就是个人形高达她也没时间去管。
在确定粮草补充完毕後,二龙山一行再次啓程,不过这回,确定了没有後顾之忧,他们能走得轻松一些了。不过嘛,也许是因为走得太慢,用了整整五日,还未出河北地界。
此时已是五月,今年的雨水格外多,他们走了五天,下了五天暴雨,最後到了蓟州实在走不动了,只能于野外暂时休息。
赵淳楣观察了下附近暴涨的河流,觉得在平地安营不太安全,刚好附近有座山,瞧着还挺大,中间有石阶直达上峰,山顶似乎有个道场,想来容纳他们两万来人不成问题。
为了表示礼貌,赵淳楣还特意先让人去道观里打了声招呼,得到主人的同意後方才领着人上山。
经过问询,得知此山名叫二仙山,山上供奉着一位姓罗的道人,传说法术通天,能呼唤天神丶知卜未来。赵淳楣听到此处觉得有些耳熟,但怎麽也想不起来,直到旁边林冲提醒这位罗真人就是入云龙公孙胜的师父,如此方才反应过来。
衆所周知,水浒传本身就是一本带着灵异神怪色彩的小说,而这位罗真人在书中无疑是有真本事的。如此一来,赵淳楣就有些迟疑,想着要不要拜会一下。
还未等她做决定,另一边就有道童过来说罗真人有请宗姬。
赵淳楣微愣,只迟疑了片刻,便孤身前往。待近了道观,见到在屋里打坐的罗真人,发现其头戴星冠攒玉叶,身披鹤氅缕金霞。长髯广颊,碧眼方瞳,果然瞧着就是个有本事的,于是正身行礼,十分尊敬道:“小女见过真人,路过贵宝地,多亏了真人相助,在此谢过了。”
罗真人扫了她一眼,淡淡道:“宗姬客气了,贫道早闻你的大名,今日相见,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赵淳楣敏锐地察觉到其不冷不热的态度,暗中皱了皱眉,心道难不成自己得罪过他?但无论怎样,人家愿意让自己借宿都得领情,于是赵淳楣掏出准备好的一小盒金银送了上去,作为此番歇脚的谢礼。
罗真人并没有拒绝,反而拿着盒子查看了下,发现这些金银形状规整,而且上面都印有特殊的花纹,对着女子询问道:“这钱是宗姬治下铸的?”
“只是规整了些,方便交易。”赵淳楣解释道:“青州附近没生意人多,如此也能防止贼人行窃。”
罗真人点了点头,将银钱放下,接着似乎叹了口气,缓缓道:“是了,不过窃金之贼易擒,窃命之贼,怕是难以拿下了。”
赵淳楣心中咯噔一声,猛然擡头,死死地望向对方,“真人这是何意?”
罗真人与其对视,半天,闭上眼睛,“宗姬又何苦明知故问,你现在手中的一切,真就是自己的吗?斗转星移,皆有定数,即便是想扭转,但更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反倒因为行那贼寇之事,波及自身,望你三思啊。”
赵淳楣惊疑不定,下意识想要离去,然而才刚擡腿,却又收了回来。
自打进入东京,她的心中就藏着一把火,是因为兵临城下朝廷却依旧尔虞我诈,是目睹了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也是对于自己没办法挽大厦之将倾的无力,总之在听到罗真人的指责,这把火终于被点燃。
赵淳楣冷笑,对着大殿中央端坐着,浑身上下都不染尘埃的修行者开口道:“真人既然什麽都知道,那估计也晓得我这些年做的,不错,我承认在原定的世界中横插一脚,但对于身边的这些兄弟,我竭力去扭转他们的命运,对于治下百姓,我也努力令其安居乐业。”
“我刚从开封回来,真人知道现在朝堂上掌权的都是些什麽人吗?我带您看一眼,对着金人跪地求饶,主动割地的是当朝宰相;一个只会踢球的无赖,是三司太尉,京营殿帅;将士们不敢去打金兵,跑进百姓家中抢夺财物当作赔款,八十万禁军的教头,就因为妻子长得漂亮,被祸害得家破人亡!”
“说我是贼?我告诉你,真正的贼在京城中!在朝廷里!在那龙椅上!”
“罗真人你们是天上的神仙,对于地下的不愿管,也不稀罕管,但我不行,我赵淳楣不过血肉之躯,来着尘世走一遭也不过求个问心无愧。今日相见,也算是有缘,对于你让二龙山借宿,小女感激不尽,但对于你奉劝之事,我只能说,庶难从命!”
赵淳楣将心中的话尽数吐出,方才一解郁气,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待她走後,罗真人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幽幽叹了口气。
“赵大那厮,当年欺负柴家寡妇,现在自家龙脉也合该亡在女人手里,我该说的也说了,赵氏一族,命定如此,罢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