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舟是个杀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两手撑地起身,伸手把倒地的文玉雁拉了起来。
木门已经贯穿了一把长剑,剑锋穿过木板深深插入了房内一臂的距离,正是云锦舟俯身的位置。
杀手都喜欢这样杀人吗?文玉雁只觉得天旋地转,唇边的血腥被她强行咽了回去。
云锦舟:“……谢谢。“
长剑向下划动,直直将木门从中间开始劈成了两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岌岌可危的门被猛得踹开。
文玉雁顾不上嗓子里的血,目光在屋内急速地搜寻着,几秒内就盯住了打开的门窗。
三楼是最高层。
她一把扯住云锦舟:“别愣着了,快走!”
两三个人大概能对付,四五个人尚有一战之力,八九个人只能逃命。
文玉雁率先钻出窗户,坐在窗台上用力一蹬,灵活地攀住了屋檐上的瓦片,双臂发力把身体撑了起来。
她竭力把头擡高,对上了一双幽幽的眼睛。
这里也有埋伏!屋檐上蹲着的黑衣人抽出一把匕首,直接钉入她按住瓦片的左手,把皮肉和石瓦紧紧连在了一起,手掌顿时涌出鲜血。
黑衣人继续行动,又一把匕首插进了文玉雁露出屋檐一截的肩膀,她的左肩总是反反复复地受伤。
身下是三楼的距离,下面也有人,掉下去必然会死,身前有两个虎视眈眈的敌人。而她半边身体悬在空中,一只手掌被匕首穿透,也许就要丧命于此。
文玉雁从不认命。
电光火石之间,她松开了扒住瓦片的右手,身体瞬间失去了一半支撑,控制不住地向下滑去。
被匕首扎透的另一只手此刻发挥了用处,文玉雁咬着牙,等着自己的身体向後滑动,匕首像划船一样破开皮肉,最终手骨卡在了刀刃间。
方才伤她的利器,现下变成了文玉雁能攀住的唯一支点。身体全部的重量落在了手骨上,骨头和匕首死死地卡住,为晃动的人提供了稳定的力量。
右手摸到腰间,狠狠掷出一枚带毒的飞镖。
这是她从馀云处学到的手段,被这种东西扎进过血肉,那就不会白痛。所以文玉雁及笄後就去李以临的军营顺了几枚,抹上毒以备不时之用。
一切都在呼吸间完成,杀手睁大了眼睛,似乎也没想到目标还能反抗,摸着自己被飞镖划开的脖子,瞪着眼球向後倒了过去。
文玉雁获得了片刻喘息的机会,扳住屋檐发力,终于顺利地翻了上来。
双脚落到实处,心里才安定了下来。来不及拔出被钉住的左手,文玉雁艰难地绕着这只手转动身子,躲闪着朝另一个黑衣人掷出飞镖。
正中眉心,他也倒了下去。
少年这才有心思去拔下那柄匕首,刀刃离开血肉时再次经历了被贯穿的痛苦。她流了满地的血,眼前一阵阵发白,很想晕过去,但是她想活着,为文娘报仇。
内心幻想着娘的脸,文玉雁终于回了神,将两把血红的匕首塞入腰间做备用武器,朝窗子上挂着的云锦舟伸出那只完好的手。
云锦舟胸口的伤没好全,攀上来时几乎力竭,在掉落的前一刻被文玉雁抓住了小臂,奋力拉了上来。
两人都负了伤,全身无力。云锦舟被上来後直接趴在了文玉雁的身上,无力地在她耳边喘息。
文玉雁这时才迟钝地感受到左手剧烈的疼痛,像是一股海浪向她涌来,弱小的人类被自然力量无法抗拒地拍打在岸边。
好累,好疼……眼皮无力地张开,眼前的人脸一会变成了文娘,一会变成了麻雀。
她被一个人用力地晃动肩膀,肩上的血洞汩汩流血,刺痛让她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面前的脸最终定格成了云锦舟。
云锦舟此刻也面色苍白,他还跪坐在文玉雁的身上,额头冒着冷汗,竭力地摇动身下濒死的人。
文玉雁感觉到喉咙的腥甜去而复返,五脏六腑碎成一团,终于吐出了这口被压下去的鲜血。
殷红的血液落在云锦舟的腰间,他此时再也顾不上什麽,倒吸了一口凉气努力起身,把跌倒的文玉雁也拉了起来。
她听到一阵脚步声,放梯子的声音。
云锦舟:“快走!人要来了。”
文玉雁猛然清醒,扯下已经破烂的衣摆撕成布条迅速包扎肩膀和手掌,拉着痛苦地云锦舟向前奔去。
他胸口很痛,呼吸沉重,文玉雁只能把人抱了起来,受伤的左手感到一阵阵剧痛,连牙齿都快咬碎。
她的双腿并未受伤,努力地奔跑着从客栈的屋顶跳到另一家店铺的屋顶上,落地的瞬间膝盖一软差点要摔倒,最终还是竭力摇晃着站起。
云锦舟已经奄奄一息,他似乎腰腹也受了重伤:“……往西走。”
她努力奔跑着,借着小巷的遮掩逃避追兵。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文玉雁咬咬牙把云锦舟放了下来,摸出火石点燃了堆在街口的一堆干草。
宜州干燥,火舌很快吞没了整堆草料,势不可挡地向更多的房屋蔓延。
脚步声被挡住了。
她重新抱起云锦舟,眼前一片发白,按照他指引的方向前进,最後停在了一个隐蔽的山洞前,穿过水流冲了进去,把人放在了地上。
文玉雁终于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