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也是因为她,他只会因为她沦落到狼狈不堪的境地,也只会因为她丢掉体面,丢掉面子,剥离掉最基本的尊严。
他祈求她不要离开,更祈求命运不要将他们分开。
跪下後,他的头顶和她锁骨齐平,额头对准她心脏的位置。
只要孟昭然的心脏还在跳动,她就不能离开他,他不会给她离开。
他抓住她的手,擡眸望进她眼底,低声。
“照顾你一点也不拖累,时光难得。以前我们都太忙,你忙你的专辑,我忙我的演唱会,这次趁着休养,我们有更多时间和彼此在一起。”
“我喜欢照顾你,给你换漂亮衣服。”
他轻轻摩挲她袖口边缘的钉珠,那是他今早上给她换上去的。
以前两人做完他总想给她换,可孟昭然害羞,把衣服从他手里抢过来,急着遮住自己满身的春光,遮住他弄出的红痕。
少女那段在过程中扭得无比娇娆丶若杨柳似的软腰,也被遮在衣裙下,掩住一身媚骨。
可是现在,他给她换衣服,扎头发,给她穿鞋,她都不会再害羞了。
她不会对他的任何动作做出反应,不会开心,不会娇嗔,不会难过,不会欢喜,也不会在难耐时,含着泪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他们对彼此的身体一点点陌生起来,她麻木得像个未经世事丶掉落凡尘的天使。
“明天给宝宝穿el秋冬的新款,裙子上有一条毛领很漂亮,能把宝宝的脖子围住,这样就不冷。”
像闲话家常似的,他捏捏她纤瘦的手指,和她指纹相印。
最初的震痛过去後,周禛很快恢复镇定。
总之他才没有那麽好糊弄。
她说离婚他就同意?
她说不和他过,他就眼睁睁看着她搬出去?
不行。
他要耍赖了。
最好他像个无赖,像牛皮糖,黏糊糊地黏着她,留恋地粘在她的头发丝儿上,在她的裙角,在她猫脸图案拖鞋的鞋後跟,甩也甩不掉。
“我们还可以穿情侣装,你的裙摆是我领带的颜色。”
“想吃些什麽好吃的?我们让阿惕在港城空运食材过来,蒸东星斑吃腻了,要不要试试烧麦和虾饺?阿惕说你喜欢吃这些。”
他低声,对她说话,字字句句缱绻,嗓音裹着磁,一并送进她的耳蜗里,轻轻搔动耳膜。
这段时间,他总是有好多好多话对她说。
明明他之前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明明他在别人面前,从来都是“高冷”“不好相处”的代名词。
好像要把他一生说话的份额,都在她这里用尽似的。
孟昭然默默听着,他的话语如流水,在她耳边淌过。
她低眸,一眼看到他的寸头。
周禛的骨相生得太好,五官立体棱角分明,哪怕剃寸头也一样帅。
饱满的後脑勺和折角,耳廓上剃出一道凌厉折角,露出青白的头皮,很有几分痞气,又有特属于男性的粗犷和man气。
她忽而鼻子一酸,双眸泛起点点湿润。
周禛为什麽会剃寸头,也是因为她。
在医院住的第一晚她只要一闭眼就看见林菲儿,看见菲儿那青春洋溢到会长青春痘的脸,粉红粉白的一颗冒在鼻子边,林菲儿用小小的针去挤;
看见林菲儿举着两条胳膊扎头发,那头发光滑得像马的鬃毛,好大一捧,那时孟昭然伸手调皮地捋她发尾,她脸色一变,打开孟昭然的手。
“不许你碰我头发。”
据说在所有负面情绪里,内疚和羞愧是最强烈的;
这比悲伤和愤怒等负面情绪的振动频率更低,它是意识的自我了断,无异于一场自。杀。
愧疚像滴进心脏的酸水,将孟昭然的心脏腐蚀得千疮百孔。
想到林菲儿曾遭遇的痛苦,她痛到每呼吸一口都是痛,都像肺里吸入钢针,痛到心脏在抽搐,在被烈火灼烧。
这种抽搐和灼烧,非逼着她做些什麽不可。
如果什麽都不做,她会疯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