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怔愣片刻,脸上蔓着极淡而又缥缈的笑意,开着玩笑:“即使我是个杀人犯?”
“嗯。”傅枭收紧手臂,抚平她的不安,“你是杀人犯,那我就替你放火销尸灭迹,你是入室抢劫的盗贼,我就帮你开锁,你是无恶不作的歹徒,我就开车带你浪迹天涯。”
“这辈子,我只跟着你。”
“好。”
林念胸口闷闷地,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似感动,又似被确定的欢喜。
“还睡不着?需要我身体力行地帮你再放松一下吗,你知道的,我最喜欢与你昼夜不停……”
“睡睡睡,我睡着了!”
林念听到这,忍不住回想到了那日在汤泉宫的疯狂,双腿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她着急忙慌地拉起薄被盖上,阖上双眸,紧挨着傅枭入睡。
“睡吧。”男人轻拍着她的脊背,直至身侧的妻子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才停手,调整了一下姿势,拥着她入眠。
翌日上午十点,傅天川打电话叫傅枭带着林念去老宅,说是傅琛病情突然恶化了。
林念对于那日在老宅时经历过的一切,还是心有馀悸,本能地抗拒,但又被理智拉了回来。
毕竟,傅琛由她接手,就要由她结束。
这是属于她的责任。
两人来到老宅後,偌大的客厅里,只有傅天川一个人。
几个月未见,他的脊梁比之前更弯了,像是一颗步入寒冬即将腐朽的枯木,脸上皱纹纵深如同丘壑,即使是骤然蔓上的笑意,也无法抚平那丘壑中的阴影。
“爷爷。”傅枭牵着林念向傅天川问好,林念也随着叫了一声。
“来了。”傅天川开口,苍老的声音中带着无尽悲凉,“走吧,傅琛在来楼上卧房。”
跟着傅天川上楼後,便听见傅琛懊恼的吼叫声,响彻整个走廊。
“傅琛,昨天晚上突然开始说胡话,那模样像得了失心疯一样,说的话疯疯癫癫,前言不搭後语,还有自残倾向,我们发现时他手腕流血不止,还好发现的及时,否则……”
傅天川哽住,猛吸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来到卧室门口,林念从包里掏出两根黑色手工蜡烛,直接推门而入。
傅枭和傅天川则站在门外,静静看着。
屋内,只剩下一张床,地面上是一滴滴不成路径的干涸血液,空气中弥漫着刺鼻而又难闻的气味。
傅琛身着一袭黑衣,赤着脚站在床上,或作疯癫状双目赤红,或作痴情状泪流满脸,或作懊悔状羞愧难当。
“死吧,都死吧,哈哈哈哈!”
“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瑶瑶,瑶瑶,别离开我,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林念径直走向墙角,将蜡烛摆放好後,按下打火机点燃。
随即,她转身站在傅琛面前,明明是从下至上仰望他,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地俯视感。
“傅琛,醒醒,装疯卖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林念嗓音清冷,宛若寒冬腊月的冰锥一般,直直刺入男人的脑门,让他所有的暴躁因子顷刻被冻结。
“你来了?”男人停下动作,双臂骤然垂落在身体两侧,一脸茫然。
“嗯。”林念席地而坐,“你见到苏瑶了?”
男人身体一阵紧绷,双腿瞬间失去支撑身体的力量,瘫坐在床上,他眼珠瞪大,眼珠顺着眼眶流了出来:“瑶瑶她恨我,恨我没保护好她,恨我娶了别人,我对不起她!”
“你见到她了?”林念直奔正题,并没有被他的思绪带偏,陷入情绪漩涡。
男人摇了摇头,悲恸道:“我去她居住过的地方寻找,那地方早就被旧村改造夷为平地了,什麽线索也没有,但我知道她一直恨我,是我把她的人生毁了,都是因为我,她才会被……”
“所以你寻死觅活丶装疯卖傻,是为了忏悔?”
男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开口解释:“我只是太爱她了,她没办法报复我,那我就替她报复我自己,只有这样,我的心才能舒服一些,我的罪过才能减轻一点,过去那些不堪的记忆,我一刻也不敢忘记,我要用我的一辈子向她赎罪。”
林念停顿片刻,直捣黄龙,剖析开内在的问题关键。
“傅琛,你被困在过去时,她便要在你的记忆中重复遭受一次次羞辱和痛苦,这就是你所谓的赎罪吗?”
“你的忏悔,难道就是一次次在记忆中对她施暴吗?”
“傅琛,这不是爱,也不是赎罪,这是你亲手为她锻造的枷锁与牢笼。”
“是你让她在去世後,依旧被你困住一次次羞辱,现在附加给她痛苦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