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絮絮叨叨的:“就医是有黄金时间的,万一真有什麽事,得立马去医院,晚了就来不及了。”
“你要是担心我不守信用,我可以给你写个字据,保证我会对你负责到底。你要是担心我没钱,这个更不用担心了,我很有钱的,真的……”
听到他说自己有钱,女生才终于动了动身子,她慢慢擡起头。
看着程洵也,额头和鼻尖都红,但好歹没哭了。鼻音很重,偶尔还有几声抽泣溢出来:“……你可以借钱给我吗?”
徐念溪认得他,程洵也。
她虽然没再和他同桌过了,但她还记得他初中时护送过他们班女孩子回家。
他是个很好的人。
她愿意理人就好,程洵也松了口气,当即拍胸脯吹嘘道:“没问题,我很有钱的,绝对够你去医院。要多少?”
“一千九……”
“一千九啊,”程洵也重复了一遍,又反应过来,眼眸瞬间睁大,惊愕道:“多少?”
徐念溪吸了下鼻子,“一千九。不行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没什麽语气,但配上她那双兔子一样的红眼眸,像某种无声的震慑。
彷佛他只要说一句不行,她就能再哭出来给他看。
而且,本来也是他的错,程洵也狠心咬咬牙,“行,你等我会儿。我回家拿。”
怕她担心他赖账,程洵也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塞到了女生手里,匆匆道:“这是定金,你等我啊。”
他说完,抱着球匆匆跑远。
夕阳下,少年远去的身影渡着层橙。
像是破云而出的唯一光亮。
徐念溪捏着他给的钱,出了校门。
保安锁上门,准备回家,看她还在校门口,“丫头,还不走啊。”
“我在等人。”
“这麽晚了,没人来的。”保安摆摆手,“快回家吧,当心家长着急。”
徐念溪没说话。
可时间一点一点过了,天色染上第一抹漆黑,橙色和黑色融在一起,难分难舍。
路上连行人都没了,他还是没来。
徐念溪低下头,慢慢攥紧手上的纸币,往前走。
一步。
两步。
……
十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把所有的希望放在一个根本没有多熟的人身上,也不知道怎麽回去面对王君兰的责骂,更不知道这一切怎麽收场。
就在这时,“哎,你等等,别走啊……”
带着喘息的说话声从身後传来。
徐念溪心脏重重跳了下,那个瞬间,一切都慢下来。
她缓缓回头,看到漫天火烧云如积雨,倾倒在天地之间。
少年撑着膝盖正喘气,他带着红色运动发带,黑发被汗水打湿,颜色更重。他缓了会儿,直起身来,朝她摊开手掌。
上面躺着一沓揉乱的红色纸币。
“看。没骗你吧,说好的一千九。”
夕阳下,他笑着。
黑发湿漉漉,波光粼粼得很刺眼。他有双很好看的眼,眼皮褶皱深,眼尾往下垂,眉目中还留有几分匆忙的狼狈。
但笑起来的样子,像整个世界的黑暗都会为他让步。
可能是陡然之间心间大石落地,徐念溪整个人放松下来。陡然之间,後知後觉想起她刚刚哭的惨样。
尴尬和难为情慢半拍占据大脑,徐念溪没好意思继续和他对视,接过钱,闷头说了句,“我会还给你的。”
然後匆匆跑走。
徐念溪记得,那是她和程洵也第一次说那麽多话。
也是从那次以後,徐念溪再次确定,程洵也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当然,也是和她完全不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