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弱的身躯半蹲着,羽绒服上已经补了好几个补丁,小小的手在硕大的石墙上衬得单薄又顽强。
本该黯淡的暗绿色被他摹绘得生动夺目。
“您就是尹小姐吧。”
柔和的女声让尹敛缓过神来,她的视线从小男孩的背影处移开,望向朝她走来的女人。
“您好,您是。。。何院长?”
“我是,”何美伦笑着点了点头,与尹敛握手,“金先生也已经过来了,你们和我一起去演出厅准备吧。”
春声幼儿园的演出厅是在知道他们要演出的前一星期临时搭建的,周遭的墙壁上仍能看到课程表和一些彩色涂鸦画作。
金弈礼应该是从没来过这麽小的演奏厅演出,一开始排练的时候,有些放不开手脚。
但状态等到正式开始的时候就好了很多。
弹完最後一个音符,现场响起孩子们欢呼雷动的吵闹声,金弈礼的神情是罕然的怔忪,刚下台就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便签纸在上面写着什麽,应该是灵感乍现了。
金弈礼弹奏完,就该是尹敛弹奏,她在上台前再仔细看了一圈场地内小朋友的脸庞。
并没有潘梓桐。
现在天这麽冷,他该不会还在外面画画吧。
尹敛走上台,掀起琴盖,才明白金弈礼方才怔忪的表情是因为什麽。
这是她钢琴生涯中,第一次面对这麽小丶这麽认真丶又这麽一尘不缁的观衆。
宛若一张可以随意涂画的白纸,随着她对于琴键的描绘摆动着一蹦一跳的碎发。
眼眸如同乌夜中熠熠生辉的小珠子,就这麽直溜又崇拜地望着她。
等表演完走下舞台,尹敛感受到不少亮晶晶的目光在她身上点缀着,就好像——
她是他们的光。
“谢谢你们啊,金老师,尹老师,”後台处,何美伦用纸巾擦着眼泪,“我看出来了,今儿这些孩子都很开心,他们都很喜欢你们。”
“举手之劳,”金弈礼顿了下,目光从那些奔跑的小身影转移,“我看到有几个小孩子。。。四肢不全,还有一些天生白发,是怎麽回事?”
“在我们幼儿园里的,大多都是家庭条件比较困难的孩子,有几个小时候出了车祸截了四肢,也有几个是有先天性疾病的,”何美伦道,“但都挺过来了,都是好孩子。”
金弈礼当即就要掏出手机:“要不我加您联系方式,我到时候让我经纪人捐款——”
“不用了金先生,”何美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春声的孩子虽然过得朴素,但也没有冻着饿着,这几年有位先生一直往我们这儿捐款,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了。”
“那就好,”金弈礼轻吁一口气,打量了周围一圈,“方便我们逛逛吗?”
“你们请便。”
金弈礼点头,目光移向尹敛,却发现她心不在焉的。
“怎麽了?”
尹敛的眼神回到他身上,顿了会儿:“。。。。。。没什麽,应该是我看错了。”
她怎麽可能在这里碰到萧玺野。
门外风声瑟瑟,尹敛再次来到那块草地。
玩耍的孩子们已经悉数散去,只有一个小身影仍旧蹲伏在石墙边。
只是与刚才不同的是,他身上破旧的羽绒服已经换成了一件厚实的绒衣,小领子乖巧地护住颈侧,看起来要暖和许多。
她朝潘梓桐的方向走去,见小朋友刚画完野草尖端的部分。
虽然着色不多,笔法也简单,却将一整片蔓草画得栩栩如生,不由半蹲下来感叹道。
“你画得真好。”
潘梓桐收起笔,似是愣了一瞬,随後擡起脸,朝向他微笑的大姐姐眨了眨睫毛。
“那我这次画对了吗?”
这是什麽意思?
尹敛以为他对自己的画没有自信,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当然,这幅画很美,也很独特。”
平常的小朋友画花草,都习惯用最亮丽鲜艳的色彩,他用的绿色虽然偏深,但也展现出了不同于其他画的坚韧。
“太好了!”
得到肯定,潘梓桐朝尹敛露出一个热烈的微笑,手指羞涩地拉了拉尹敛的衣角。
“姐姐,那你喜欢我的画吗?”
尹敛语气真挚:“嗯,很喜欢。”
“那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它,好不好?”
尹敛的动作顿住。
她没有想到,潘梓桐画的,是真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