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帝不敢想。
他也经不起再来一次战争。
派去暗杀顾朔的人,没杀成功顾朔,倒是把姜时修绑走了,从此生死未卜。
短短两个月,大周的少年军师姜时修,和声名狼藉的顶级纨绔苏景同,尽数失踪。
衆人再听到苏景同的消息,是西南王造反,苏景同现身西南大军,成了西南王的军师。
苏景同亲爹毕竟死在周文帝手中,摄政王谋反未成,世人都猜测苏景同是继承他爹的遗志,继续篡位,借着西南王的力量找周文帝报仇。
苏景同纨绔行事荒诞,脑子却还好使,当军师很有两把刷子,辅佐西南王挥兵北上,篡了周文帝的皇位,于半月前登基。
而顾朔,早在西南王开始造反时,就挥兵南下。姜时修走後,後来被评选为大周四大军师之一的左正卿成了他的军师,和西南王正式刀兵相见。
昔日最好的朋友苏景同和左正卿,成为战场上的敌人。
现在看来,还是左正卿棋高一着。
苏景同的阴谋诡计在左正卿面前不堪一击。
不到半个月,顾朔的军队长驱直入帝都,将西南王斩于皇宫内,宣告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伏诛,新帝登基,左正卿加封康宁侯。
但苏景同再一次失踪了。
这人似乎有定点失踪的技能,一到关键时刻就失踪。
在场的臣子万万没想到左正卿敢在宴会上提苏景同的名字,不约而同小心翼翼地觑顾朔的神情,前有把帝王当嬖人折辱,受尽嘲讽,後有流放西北之仇,摄政王造反在先,苏景同造反在後,这样的人,岂有不触怒帝王的。
抓回来,千刀万剐才能消心头恨。
十二琉衮冕掩住了顾朔的神情,衆人难以从他沉静的脸上揣摩其心意,顾朔既没有听到苏景同的名字就雷霆之怒,亦没有粗暴地打断敢在帝王雷点蹦迪的左正卿,他只是一如既往地沉默着。
乐师被苏景同的名字吓得发抖,惊惧之下,眼泪鼻涕一起涌了出来,颤颤巍巍五体投地行大礼,“小人和苏家没有一点干系啊——小人冤枉——”
左正卿擡眸瞧顾朔,顾朔依然沉默,且没有接话的意思,只得自己开口:“不必紧张,没说你和苏家有染,你只消说清楚,你从何处得来此琴即可。”
乐师恐惧地声音发软:“当铺,西城区西二坊市太平路上的文昌当铺。”
左正卿眉头微动,当铺?
怎会在当铺?
他正要再细问,却见顾朔右手食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这是召暗卫的手势,很快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从泰安殿的梁柱上消失了,看来是要亲自查了。
左正卿止了话头,摆手叫乐师下去。
顾朔低头看左正卿,左正卿不便劳累,不能吹风,如今宴席开了小半个时辰,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此刻精神萎靡了些。
他该休息了。
顾朔冲大太监潘啓轻声说了几句话,潘啓点点头,下去安排。
不一会儿,一架轿辇停在了泰安殿门口,一个宫人伺候左正卿外罩了件裘衣,几个宫人举起挡风的屏风,在左正卿身边围了一圈,引着他出门。
左正卿欲行礼退下,顾朔微微摇头,虚礼免了,且回去歇着吧。
左正卿来到泰安殿门口,迎接他的轿辇却不是他来的那辆,是宫里的规格。
大太监潘啓在旁解释:“陛下口谕,天寒路远,着康宁侯留宿宫中。”
潘啓道:“侯爷,请。”
左正卿膝盖一屈,要接旨,潘啓眼疾手快架住他,“好侯爷,陛下正怕您路上受冻呢,眼下在风口站着,还讲什麽虚礼。陛下交代让您住离泰安殿最近的长乐宫,奴才叫人烧了热龙,太医已经等着了。请。”
左正卿点头致意:“多谢。”
他上了轿辇,一擡头,瞧见隔壁停的马车,隔壁马车的窗帘翻起一点,模糊能瞧见半条只着纱衣的胳膊,和半只沉重的镣铐。
左正卿怔住:“那是?”
潘啓瞥了眼,“那是镇西侯进献给陛下的贺礼,据说是一个……”潘啓斟酌用词:“……美人。”
左正卿收回目光,美人?那纱衣分明是嬖人穿的。镇西侯是老滑头老油条,眼见新帝後宫空虚,显见对女人无感,联想起帝王和苏景同的荒唐过去,怕是送了个嬖人来。
“这是要送到大殿上去?”左正卿问。
“是。贺礼嘛,自然要上殿的。”
那纱衣,薄的透明,只着纱衣送上殿,大庭广衆之下实在羞辱人,那人戴着镣铐,想来被逼无奈。
左正卿见不得这些,人是镇西侯送给陛下的,他无法阻止,只好道:“登基典礼庄重盛大,镇西侯的贺礼私密,劳烦公公帮正卿带句话,陛下若肯开恩,不若将人置于泰安殿後殿,待宴席後再看不迟。”
“还是侯爷考虑得周到,老奴这就去。”潘啓笑起来,“侯爷快回吧,夜里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