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乔南说:“还不错,但是我觉得没有蕾拉做得好吃,有点太酸了。”
对面那边又安静了一会儿。
这次是傅乔南先问:“打电话是有什麽事情吗?”
这次对面立马回了:“没什麽事情,就是发消息给你,好久都没有回。”
傅乔南慌乱间看一眼,果然见屏幕顶端还有消息提醒的图标,他被冷风吹得吸了一口气,转身背对风口,将手机重新放回耳边:“我刚才在准备学校的小组作业……”
话说一半他停住了,对面同样没有开口,像是一种无声的配合与默许,默许他撒谎,也默许他沉默,可这种没有由头的默许令他感到无地自容。
傅乔南编不下去了,他咬紧了牙关,将心中的委屈憋回去,只是低着嗓音说:“我晚饭吃的是便利店的水果沙拉,一点也不好吃,我以为它和母亲准备的水果沙拉味道是一样的,结果它好像真的只是减肥餐,可是我不胖……”
傅乔南开始胡言乱语了。
“嗯,你不胖。”陈舟然配合他的胡言乱语。
傅乔南又说:“你公寓里的信号不好,之前都好好的,今天导语音条的时候卡了好久,好几次导完都找不到,再连接上之後连云端数据都不见了。我吓死了,以为我把语音条弄丢了……”
“今天公寓检修磁源,白天的时候信号就不太稳,苏兰已经提前替你骂过他们了。”陈舟然解释道,“所以最後语音条成功导出来了吗?”
“嗯。”傅乔南有些呜咽的语气,“导出来了,里面有好多我练琴时的音频,我没有命名,找了好久才找到他们的语音条。”
像是在抱怨,傅乔南的语气有些不平,但又带着一点无可奈何。
“嗯,後来呢?”陈舟然问。
“後来……”傅乔南不想说了,他生硬地岔开话题,“你一个人住不会觉得孤单吗?卡利因公寓晚上好安静,是不是因为隔音太好了,我隔着玻璃窗往外望,看到好多车从大桥上经过,但是一点声音都听不见。陈舟然,公寓好安静。”
对面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就好像在向他演绎一遍房间里的静一样。
“陈舟然,你还在吗?”傅乔南在想对方是不是很忙,自己的胡言乱语会不会占据他的时间,拖着他工作的进度。
“嗯,我在。”陈舟然几乎是立刻就回答了,不仅回答了这句,还将上一句的答案一并说了,好像长时间的停顿只是在仔细思考那个问题一样,“孤单,一个人很孤单,本来以为这麽多年都习惯了。”
“那现在呢?”傅乔南很想知道。
“现在不会。”陈舟然说,“傅乔南,有你在不会孤单。”
傅乔南一怔,彼时发丝吹过他的耳畔,打在他握着手机的指间,这次换他很长一段时间说不出话了。
陈舟然等了他一会儿,说:“傅乔南,你是想家人了吗?”
氢气球断线的那刻会快速飞走,尤其当风大的时候,猝不及防间,手中的力变轻,你没办法将高处的氢气球重新拽回来,只能望着它渐渐远去,兴许它会落在一处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傅乔南感受到落下的泪水汇聚到下颏,呜咽声传到电话的另一头,他咬牙企图抑制住情绪,最後只呜咽出一个不太清晰的“嗯”字。
陈舟然在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喊了两声傅乔南的名字都没有得到回应,最後他加大了点声音又喊了一遍:“傅乔南。”
“嗯,傅乔南在的。”傅乔南瘪着嘴应了。
对面那边似乎松了一口气,说:“傅乔南,我们视频好不好?”
“嗯?”傅乔南怔了一会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挂断了电话,随後是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
傅乔南眼前有些模糊,他用手背一抹眼泪,又仔细看了一眼,原地打转几圈也不知道在找什麽,像是被冷风吹得清醒过来了,手足无措间起了逃避的心,可最後还是磨磨蹭蹭地点了同意。
傅乔南将摄像头对准自己的半边脸颊,在对方的视角里只能看到他的脸颊肉。
刚才一时情急,夜晚容易想东想西,他现在有些觉得丢脸。
“躲着做什麽?”
傅乔南可以看见陈舟然的整张脸,他现在在笑,背後好像是墙,只白白一片。
陈舟然穿的是一套黑西装,大概也刚结束工作不久,傅乔南如此想着,出神忘了回答对方的问题。
“傅乔南,让我看看你。”陈舟然的笑减了一些,只温声说道。
傅乔南不乐意,他还是用半边脸颊对着屏幕,说:“不要,信号不行,磁源好像还没修好,只能露一点,不然就卡了。”
陈舟然一时语塞,笑了出来。
傅乔南更窘了,他有点後悔刚才说实话了。
“嗯,知道了。”似乎是发现对方语气里没了哭腔,他开玩笑道,“我以为你是不好意思让我看你哭的样子。”
就是不好意思。
傅乔南吸了吸鼻子,风吹得有些冷,他说:“风太大了,把我头发都吹乱了,有点丑。”
傅乔南看到屏幕里的陈舟然挑了挑眉,看起来一点都不信他的说辞,他编不下去了,急忙转动手机屏幕想要挂断视频:“好了好了,磁源又不稳定了,好卡,看不见你,我要回去睡觉了。”
嘀,傅乔南狼狈地挂断了视频通话。
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陈舟然在对方调整手机挂视频的那刻看见了他的脸,眼睛里含着的泪光让人一眼就能发现,鼻尖也红红的,嘴巴像是因为舔过而显得红润。
视频挂断的瞬间屏幕上显示出通讯人最後的样子,陈舟然眼疾手快截了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