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身
雷声轰鸣,大雨倾盆,长街上空荡荡的,屋檐下偶尔有行人走过,大多都被雨水湿了衣衫,行色匆匆且狼狈,小贩们鹌鹑似的缩在一角狭小又有些漏雨的翘檐下,他们肩挨着肩,人挤人,怀里抱着不大的箩筐,筐里装的是自己谋生的全部家当。
苏子明的伞在半路上就被风刮折了,他是心情不好,但不是脑子坏了,自然不会站着等着淋雨,他在树下百无聊赖的等了会,数着从水面划过的乌篷船,数到二十时身後突然传来了声音。
身形佝偻的阿婆背着个竹篓,篓子里装了很多花花绿绿的油纸伞,苏子明挑了把还算看得上眼的,付账时才发现自己没带钱,搜摸了全身,最终只找到一枚还算值钱的玉扳指。
阿婆说贵重不愿意收,将他折了伞骨的伞拿了去,说那伞还不错,修修也还能用,苏子明有些过意不去,趁阿婆转身之际把玉扳指放进了背篓。
有了新伞他也没打算走,毕竟雨太大,这会子出去只能湿衣湿鞋。
他跟邈千重一样都不喜欢被淋雨,除非没处躲。
油纸伞轻点着地面,苏子明看着挤在檐下躲雨的小贩被店铺老板赶了出去,抱着自己的全部家当在大雨中狂奔起来,奔向另一个可以栖身的屋檐。
半路与人撞在了一起,两人摔得都够呛,一筐东西天女散花的摔了一地,小贩惨白着脸慌忙将东西捡起来,应该是有东西摔坏了,气的小贩拽过那人衣领同他理论,说了什麽不知道,但结果便是那人被小贩打了一拳又狠踹几脚,走时还一口唾沫啐在他身上。
从挨打到被人扔下,那人都没有反击的意思,直到小贩跑开,他还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阿婆撑着伞走了过去,本想将人扶起,但那人生的实在是高大,自己也不愿配合着起来,急的阿婆直叹息,最後只能摇头离开。
离开时还好心留了把油纸伞给他。
苏子明在树下等了片刻,躲雨的小贩们都跑的没影了,那人还是躺着没动,油纸伞就放在他手边,没有被人撑开,甚至连碰也没被人碰一下。
苏子明觉得好奇,撑开伞走了过去,还未走近便嗅到了浓烈的酒味,他心道原是个酒鬼,难怪一摔不起,怕是已经醉的睡了过去。
那人呈大字躺在地上,脏的可怜,一只胳膊挡在脸上,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紧绷的唇线,还有眼角一点泛红的胭脂痣。
那人终于察觉到了不对,明明雨声还在,但他却没有感到雨水再落下,疑惑的擡起胳膊睁开了眸。
苏子明冷漠的看着人,说“哪来的钱买酒喝?”
邈千重没吭声,撑着坐起了身,湿淋淋的手拽过苏子明衣服下摆,真实的触感把他从醉酒的晕眩中拽了出来,他意欲不明的低笑了声,然後敞开手往後一躺,又躺回了街道上。
苏子明居高临下的看着,平静中透出点戳骨的寒。
“你不要我了。”
邈千重喉结滚动,醉着嗓音说“你不要我了,对吗?”
苏子明平静的看着人,伸出了手,邈千重将手放上去他又无情的甩开,冷冷的说“把钱交出来,今天是你送聘礼的日子,还敢私藏。”
邈千重认真的在身上摸索了一番,又一脸认真的把手放在了苏子明的手上“真没钱了,要不你卖了我折现吧!”
苏子明没再甩开那手,他疑似认真的想了想,然後说好。
苏子明撑伞在前,邈千重顶着瓢泼大雨踉跄着跟在後面,阿婆留下的油纸伞被苏子明攥在手里,他说这个还算值钱,不能给邈千重。
两人路过了客栈,苏子明先停了下来,邈千重也紧跟着驻了足。
苏子明问“会不会打杂算账,烧菜跑堂?”
邈千重摇头说“不会。”
什麽都不会自然签不了卖身契,两人只好又往前走,路过了赌场,苏子明又停了下来。
问他“会不会摇色子?或者做扒手?”
邈千重说“我只会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