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试,许为然当场批改。
迟滢有点紧张,两手抱拳抵在下巴处,盯着许为然手里的红笔,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快速地在卷子上打对钩或是打叉。
害怕挨批,迟滢坐直了些,提前给他打预防针:“你一进来就掏出卷子,太突然了,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难免静不下心来,考差了你别骂我。”
谁知许为然笑都不笑一下,仍旧摆着一张淡漠但认真的脸,尽职尽责地改卷子。
“你好严肃啊,许老师。”迟滢靠向椅背。
许为然又打了个鲜红的叉,声线平淡:“你就只是静不下心吗?这道题非常基础,你却做错了。”
“哪道?”迟滢抻着脖子往卷子上看,距离拉近,他身上洁净的皂香萦绕在她鼻尖,她像小狗一样偷偷嗅了嗅,短暂地跑了神,“这……这哪基础了?你不要用你的水平来衡量我好不好。”
许为然没跟她争论。
迟滢保持着这个姿势,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
一个又一个红色的叉晃花了她的眼,她吞吞口水,不会吧,她有做错这么多题吗?
“小滢,许同学,你们学完了吗?”江容君在门外没进去,朝里喊道,“午饭做好了哦。”
“我们去吃饭吧。”迟滢不想现在就面对这张惨不忍睹的试卷,握住许为然的手腕,将他拉起来,“我饿死了,再不吃就要晕倒了,咱们下午再接着改。”
许为然被迫停下,走出了充满香甜气息的房间。
见了江容君,许为然温声道:“阿姨,我先走了。”
“啊?”
江容君和迟滢同时发出疑惑的声音。
“你不在这儿吃吗?我妈妈把饭都做好了。”迟滢往餐厅的方向看了眼,“做了你那份。”
“不了,谢谢。”许为然婉拒,“我还有事,下午再见。”
“哎,许同学……”
江容君挽留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见许为然背起书包,朝自己点了下头,动作却一点没迟疑,换上鞋开门走了。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母女俩面面相觑。
江容君摇摇头:“你这同学也太客气了。”
“我还没有好好问妈妈你呢。”迟滢突然换了一种画风,双臂环抱在胸前,“你为什么找许为然来给我当家教?”
“这个问题妈妈早上已经给你解释过了呀。”
“你觉得我会信?”迟滢的眼神明显带着审度,“你能不能说句实话?”
江容君暗道一声奇怪。小滢这姿态怎么不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孩,倒像个老练的大人。
江容君没提早恋一事,干笑了一下:“妈妈没有别的想法,是你想多了。”
迟滢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总觉得江容君有事瞒着她。
冷风中,许为然将外套的拉链拉到顶端,挡住小半张脸。
他走进一家正在营业的饭馆,老板热情地招呼:“吃点什么?”
“一个烧饼。”
“还要点别的吗?”
“不用了。”
老板利落地从锅炉里捞起一个烧饼,用一片防油纸包好,外面套了个透明的塑料袋递给他。
许为然走出去,站在避风处吃完了,从书包里拿出杯子,喝了几口凉掉的水。
下午的补习两点开始,还有很长一段休息时间。他没打算回家,也不想提前去迟滢那,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写会儿作业。
许为然往最近的一个图书馆走去。
临近年关,道路两旁的店铺张灯结彩,已经添上了过年的味道。唯独寒风无情,刀片似的刮着人的皮肤。
许为然微垂头,顶着风走,很突兀地,脑海里浮现出迟滢纯净的笑容。
她真的很不一样。
他兼职的照片被贴在公告栏那次,所有人都好奇探究,作为离他最近的同桌,迟滢本应有最好的机会,可以问出真相,但她从头到尾一句疑问也没有。
还有今天,他出现在她家,以家教老师的身份。正常人都会疑惑,他一个高中生,为什么跑出来做家教,可迟滢还是什么都没问,飞快地进入了状态,把他当成一个相识的家教老师。
仅此而已。
不打听、不刺探、不越线。
避免了他绞尽脑汁地想借口,说出那些难以启齿的事实。
她的分寸感和边界感,让他能够舒适地待在自己筑起的安全堡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