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萧年没有忘记江晚楼对他说过的话,毕竟除却工作相关事宜以外,江晚楼同他私下里的聊天实在是屈指可数,所以每句话都显得弥足珍贵,足够他反复思量、琢磨许久许久。
他担心江晚楼会误会他是想要“逼婚”的意思,强忍着失落,作出无关紧要的假象:“我不是要你和我结婚的意思。”
“……好糟糕的台词。”江晚楼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把吐槽说出了口,他收回手,将额头上的碎发朝后捋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郁总,郁萧年,您如果不是在想和我结婚,那么是在想和谁的婚礼?”
beta的声音很轻,乍一听,仿佛还颇有几分不甚在意的调笑意味,但郁萧年不是傻子,他能成功在郁家站稳脚跟,自然有超乎寻常人的敏锐与直觉。
就好比此刻,尽管江晚楼的神情温和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郁萧年也从只言片语中读出了藏得极深的不悦与威胁。
他忍不住怀疑,倘若没能给出合情合理的解释,说不定beta会把他摁在密舱狭小的座椅上……
后颈被信息素抑制贴覆盖的腺体又开始发烫,郁萧年闭了闭眼,努力把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丢出去。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了一声低哑的冷哼,紧接着,他看见江晚楼直接伸手摁下了开关,密舱的门打开,甲板上的灯光从漏了进来,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郁萧年望着江晚楼的背影,又看向围上来的众人,只能囫囵把解释的话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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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直到带着水汽的冷罐贴上面颊,江晚楼才回过神来,他刚刚勉强吃了点东西,这会儿躲过了其余人的慰问,跑到外头来透口气。
“你怎么出来了?郁、”江晚楼接过汽水,没打开,只是那么握在手里,他顿了下,才重新往下说,“郁总那边没别的事吗?”
眼下夜已经很深了,汪洋深处一片漆黑,只能听见波涛拍打在船只上的闷响。他们驻足在原地,并不打算立刻返航。
“郁总身边人那么多,能有什么事?”林海拉开易拉罐,灌了一口,从失联到现在,七八个小时,他同样滴水未进,直到现在才真正松了口气。
“倒是你,怎么不在郁总哪儿?”
林海在望柯总部工作了好几年,对于郁萧年和江晚楼的相处方式再了解不过了——郁总离不开江秘书。
这个离不开不是指失去了江秘书,工作或者生活就无法开展,而是江秘书不在时,郁总比起一个活生生的人,更像是个高等级的智能ai,毫无人味。
但说起来有些离谱,但以市场的角度来分析,供需关系本来就是相互依存,不能分割的,在郁总无法离开江秘书的同时,更隐晦的,难以被发觉的是江秘书也总很难离开郁总。
如果不是林海和江晚楼认识的足够早,彼时的江晚楼还不是八面玲珑,毫无破绽的江秘书,他估计也无法发现这一点。
“郁总身边人那么多,能有我什么事?”江晚楼扯了扯唇角,笑了下。
他的笑很淡,没什么意义,就好比说这句话时应该这样轻松随意,所以他扯了个笑容来搭配。
林海看了眼四周,游轮的灯熄灭了大半,甲板外头黑漆漆的,即便他就站在江晚楼身边,也只能看见个粗糙的轮阔。
他压低了声音:“你和郁总……闹矛盾了?”
“……?”
江晚楼偏头,古怪地看了一眼林海。
“闹矛盾”这样的词放在上司下属之间,未免太过暧昧——尽管他和郁萧年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上司下属了。
但……
江晚楼不太认真地反思,他应该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吧?
“啧,郁总毕竟是老板,我们这些打工人,有点什么分歧的时候顺着他不就完了?”林海有点恨铁不成钢,“你是跟着郁总很久了,但总不能仗着这点关系去挑衅老板的威严吧?”
“……”
江晚楼有那么点无语,他揉了揉额角,心想自己是不是被书文不正经的脑回路荼毒太久了,听谁说话都有点杯弓蛇影的味道。
“你想太多了。”江晚楼打断了林海苦口婆心地劝解,他抿了下唇,不太认真地开了个玩笑,“我刚死里逃生,还不让我一个人出来缓缓?”
“……”
被这么一提醒,林海才想起两人是从什么样的险境里逃出来的——不怪他大意,无论是郁萧年还是江晚楼都镇定的过分,全然没有半点从劫匪手中惊险逃出的紧张感,更像是到哪个难搞的合作商那边去多谈了会儿生意。
林海犹豫片刻,虽然觉得没什么必要,但还是关切地问了句:“你还好吗?船上也有心理医生。”
“……怎么都调到海市来当老总了,还这么婆婆妈妈,有操不完的心?”江晚楼哂笑一声,他打开手头的易拉罐,就着冷风喝了一口。
甜滋滋的汽水在味蕾里炸开,像一枚包着蜜酱的深水炸弹,在入口的瞬间爆开,从舌尖一路甜到喉口。
是水蜜桃的味道。
江晚楼的喉结滚动,眨眼间灌了大半罐汽水入肚。
“诶?你喜欢这个?”林海听到了旁边的动静,忍不住发问。
江晚楼咽下口里的水液,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嗯?”
“郁总给我的——啊,算了,实话告诉你吧,是郁总让我过来陪你的。”林海抓了抓头发,又开始发挥他的操心劳碌命,“你瞧,郁总还是挺关心你的嘛,连你喜欢喝什么都知道。”
“你……”江晚楼欲言又止,“算了。”
事实上,比起书文完全不遮掩,扭曲事实的编造故事大法,林海这种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惊人言辞更加让人难以防备。
他重新举起易拉罐,仰头喝完剩下的水蜜桃汽水,问:“郁总的房间号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