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松子是宋何生每次跑山挑最好的松塔砸出来,再用大锅炒香了后用手一个个扒出来的,扒了整整两斤多,满满一袋子,现在两个拇指还贴着创口贴。
他平静看着地面上的松子,一点也不在意似的,“你先去床上,药在床头,这里我收拾。”
“不用你收拾,我一会会叫酒店的人来。宋何生,我都这么对你了,你还不走啊!”杨眉握紧身侧的拳头,穿着袜子走在松子上,推了宋何生一把,对方肩膀斜到一边。
两人在满是松子香的屋子里对视,宋何生深深看了杨眉一眼,他像是认输垂眸低下头,将地上的背包捡起来,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人走了,房间瞬间就空了。
杨眉还没反应过来似的,心里也跟着空了一块。
他往前走了几步,脚踩到了松子,疼得他倒吸一口气,停下来,也清醒了。
把宋何生赶走才是正确的选择,他不能反反复复的。
宋何生从杨眉的房间离开后,背着包去了前台。
“你好,先生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前台的丸子头问。
“住一晚多少钱。”
“目前房间还剩下大床房和套房,大床房是688一晚,套房是2888一晚。”
宋何生闻言,眉头微微敛起,也不明白就是在这房间里睡一晚上怎么还能这么贵,但也没有犹豫。
他掏出身份证,“我要七楼的房间。”
这段时间宋何生经营小宋跑山日记的账号挣了一些钱,周彪和张虎看他挣得多了,也都纷纷自己开了账号。
这个账号的钱就全都进了宋何生的口袋,都攒下来了。
“好的先生,我先看一下七楼还有没有空房。”
七楼是杨眉的楼层,宋何生有点担心刚才面包车的那群人再过来,刚才被杨眉牵着鼻子走,差点信了他说愿意跟制片人睡觉。
现在用膝盖想,杨眉如果真的是自愿的话也不可能是被人绑上车的。
宋何生往窗外看了一眼,酒店门前是个小花园,前面的马路隐没在夜色里,看不清楚有没有可疑的人。
他一个人可以对付几个人,但怀里抱着杨眉,手脚都受束缚。刚才要不是警车突然路过,今晚就悬了。
想到这里,宋何生眼底暗了几分。
“先生,刚好七楼还剩下一间大床房,这是您的房卡。”丸子头前台看了眼宋何生的额头,“我看您的额头好像受伤了,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为您叫车。”
“不用。”宋何生寡言,拿过自己的房卡便上了楼。
宋何生的房间和杨眉是斜对门,进到房间里宋何生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剩下的松子。
对于高中没毕业就去跑山的宋何生来说,他早就融为小兴安岭的一员,这些自然的果实就是他的生命,每一颗都要珍惜。
里面的松子没全洒光,剩下一小半。
宋何生面上没什么表情,沉默着那双粗粝的手掌将掉落在包里的松子一点点放进袋子里。
似乎是怕松子油跑光变味,他这次把塑料袋的扣系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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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就有一场杨眉的戏,他一晚上没睡好,打着哈欠坐在影视城的化妆间里。
都快睡着了,还撑着眼皮浑身难受地在背稿。
这部电影里,杨眉演的是警察局里的卧底,他没想到自己换上警服还挺合适。
就是那对眼眸太清澈不像个聪明的反派,像玻璃珠子,一看没多少心眼。
从化妆间出来,杨眉就被导演找去讲戏了。
他心不在焉地听一头白发的导演讲表演讲情绪,思绪出走,开始东望西看。
这一扭头竟然看到不远处一堆群演里的宋何生。
他蹙眉瞠目看过去,宋何生估计是没注意到他,正等场务安排,身边有个女群演跟他一直搭话,宋何生却一点表情都没有。
杨眉看着他那张死鱼脸,他来演什么,难不成是尸体吗?
导演随着对方视线看过去,“这个群演气质确实不错,要是机灵点应该能演个有台词的龙套。”
“导演,这是咱们剧组今天找的群演吗?”
“隔壁剧组的,咱们的群演都找好了,小杨啊,你还是个新人演员,你操心自己的事就行了哈。”
杨眉松了一口气,还好宋何生没跟自己一个剧组。
现在要他对着宋何生演,可演不出来五个月前那么好的戏了。
十二月底的北京冷得刺骨,风吹来像是枯树叶的锯齿边在拉脸,蛰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