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愿意。
天蒙蒙亮起。
战斗持续一夜,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火焰焚烧的黑灰飘浮在半空,扑鼻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反叛军的几次强攻皆被路权以地形优势艰难化解,但由于火药补给和援军人数的差距,衆人逐渐抵抗不住攻势,剩馀的幸存者被逼到一间草屋里,敌人从四面八方围剿过来。
佤邦大势已去,已是瓮中捉鼈。
阿莱的腹部大腿均有枪伤,血流不止,他虚弱地仰靠着稻草堆,目光扫射一圈,最後定格在射入破窗的那一缕阳光。
角落里靠墙休息的路权也伤得不轻,好在他身边有佳人相伴,极端困境中衍生出一丝丝甜蜜,羡煞旁人。
沈漫紧挨着他坐,身上的衣服脏乱不堪,昔日的大美人也被无情的战火摧残出几分破碎感。
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命丧异国,虽有遗憾但不後悔,人生之路走到哪里算哪里,她坦然接受所有的结局。
路权见她嘴角上扬,这种情境下的微笑略显诡异。
“笑什麽?”
她笑意加深,“开心啊。”
男人皱眉不解,“快死了还这麽开心?”
“想开一点,人终有一死。”沈漫无所谓地耸耸肩,“比起病恹恹地死在床上,我宁愿以这种方式升天。”
路权叹了口气,“非得一起殉情你才满意。”
“Partner(拍档)就该同生死,共进退,我不是那种抛下夥伴不管不顾的人。”
她难得小鸟依人的倚靠着他,软绵绵的开腔,“欸,别忘了我救你的恩情,记得三生三世报答我。”
到了最後时刻,先前的唇枪舌剑和相互试探悉数化作泡影,矜持和傲娇抛之脑後,馀下的每分每秒都要用来谈情说爱。
他们似乎错过了很多相爱的时间,庆幸的是现在还不晚,至少在生命的尽头,他们看清了彼此的心。
路权伸手抱她入怀,两人紧密地贴在一起,静静感受对方的温度。
“如果我们活下来,你要不要嫁给我?”
“不知道。”
他静了两秒,执着道:“说句谎话骗我也行。”
沈漫抿唇一笑,擡头盯着他充满期许的眼睛,“我不爱说谎,以及,我愿意。”
路权愣了下,咧开的唇角再也收不拢。
她说。
她愿意。
*
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死神甩着银鈎开始收集亡魂。
最後一颗子弹打光,草屋里的衆人放弃抵抗,等待死亡的宣判。
“哐——”
“砰——”
大门被撞破的同时,树林里响起震天的轰炸声。
第一个试图踏进草屋的人被子弹从後脑射穿前额,直挺挺地轰倒在地。
几架重型机枪开啓狂扫模式,围绕在草屋外的反叛军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窗户玻璃迸溅的碎片犹如天女散花,与前来接应的人共同谱写一首死亡狂响曲。
第一轮扫射结束,几个人高马大的外国人闯进屋内,看其精良装备应该是国际雇佣兵。
伴着拐杖触地的撞击声,一个精神抖擞的中年男人出现在视线里。
他慈眉善目,浑身散发着一种岁月静好的沉稳,脖子上的玉佩和手里的佛珠一眼便知价值连城。
“泰爷。”
阿莱敬他如神明,忍着伤口的剧痛起身迎上去。
泰爷摆手制止,“你身上还有伤,不要乱动。”
阿莱随即停下,看着泰爷缓慢走近,径直穿过他往前走,停留在路权面前。
两人一别多年,再见恍如隔世。
“我以为他们撑不到我赶来,没想到你会在这里,证明佤邦命不该绝。”
泰爷面露微笑,欣喜还能在这个地方看见他。
“路权,我没有看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