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一向通情达理。只是在下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先生但问无妨。”
“属下听闻,娘子入府前极聪敏灵秀,后因将军之故,脑袋受了伤。只不知您对从前的事还记得多少?比如父母、手足、师长……”
说到“师长”二字时,徐山槐格外留意了黎萧的神色。然而,她毫无反应,似乎已记不得自己师承何人了。
“我不知道。我的记忆时断时续,有时脑海里会闪过许多人影,有时耳畔会听见一些声音。但我已记不起他们是谁……我如今,除了身边的人,谁都不认识。仿佛,我已经不是黎萧了,而是一个刚出生在这上的孩童。”
徐山槐闻言,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些许复杂的神色,但转瞬又恢复如初。
“夫人无须担心。许只是您伤势未愈的缘故。也许再静养一段时间便会好转。”
“或许吧!可整日在家闲坐,实在无趣。若能让我多接触些从前的旧物,旧事,或许……诶!徐先生,您可知道……”
“道听途说罢了”,徐山槐笑起来,眼睛弯成两道弧线,“您切莫认真。仔细论说起来,恐怕还是郎君更了解些。”
黎萧挑眉,不解。
“毕竟那时候,郎君与您,都曾是十三王爷的入幕之宾。”
徐山槐不紧不慢一句话,却叫黎萧浑身寒毛直立。
“这话怎么说?”
主簿先生起身出门,将一干婢子统统撵到院外。
堂上放门大开,少夫人与主簿先生各自张着嘴,呜哇哇地交谈起来。
一顿“早”茶,直喝到傍晚安朔回府的时辰。
黎萧才知道了许多内情。
原来,就在约莫三年之前,先帝病重之际,朝中尚未定下储君人选。
诸皇子间,唯三皇子与十三皇子,如今的豫王,一为长,一为嫡,各自拉拢朝臣,积攒势力,准备一争天下。
那时候,黎小姐,表面上,因善谈佛法,得三皇妃喜爱,时常到三皇子府中做客;实际上,却是十三王爷安插在三皇子府中的眼线。她手下的“垂柳心”,也是十三王爷手下最得力的情报组织。
那时候,安朔还站豫王。
可后来不知怎么的,安朔改变了心意,拉着全家向今上李承瑾投诚,还在最后关头夺下豫王的反叛的粮草辎重,使得豫王围猎京城之日惨败,至今还被困在乐游原王府中。
皇位最终被三皇子拿下。
安朔与豫王也彻底决裂,终成死敌;而黎萧及其手下的“杨柳心”仍是豫王余孽。
可后来,京中渐渐传出三皇子意欲废皇妃,娶黎小姐的流言。
十三皇子本来是不信的。
直到先帝驾崩第二日,一道立储秘诏,自京郊钟山寺秘送入皇城。
早朝的时候,送信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大声宣布,立三皇子李承瑾为新帝。
至此,十三皇子真正怀疑起了黎萧。
因为那宣读诏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黎萧的师父。
如此想来,一年前,黎萧出城踏青,摔下马车的事儿,不只是一场贵公子游戏的失误,其中果然包藏着错综复杂的缘由。
听说当时安朔身边,就有豫王府的人。
听说当时清过猎场,那黎小姐的马车又如何“误”入其中?
若是今上,当时的三皇子,喜欢黎小姐,又怎肯将她赐婚少将军府?
那她们那些流言又是怎么传出去的?
黎萧百思不得其解,也想不起分毫与之相关的记忆。
身边的人与事,就像笼罩在深重的迷雾中,而她独自前行,似乎第一步都危机四伏。
她答应安朔留在少将军府,是不是一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