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二十二年四月,西南边陲的瘴气如浊雾笼罩山林。萧忆痕勒住战马,望着远处山坳间若隐若现的竹楼,甲胄缝隙里渗出的汗水混着蚊虫叮咬的血痕,在脖颈处结成暗红的痂。三日前接到的密报在脑海中翻涌——盘踞红河两岸的"黑风寨"不仅私铸兵器,更与境外势力勾连,劫杀往来商队逾百次。
"殿下,瘴气渐浓。"副将陈骁掀开牛皮水囊,浑浊的液体里漂着几片驱毒的艾草,"按原定计划,我们该在寅时突袭。"
萧忆痕接过水囊灌了一口,苦涩的药味直冲喉头。他想起临行前苏陌璃塞进行囊的香囊,绣着的玉兰花此刻还贴在心口烫。"传令下去,提前半个时辰行动。"他抽出长剑,刃锋映出天边翻涌的乌云,"今夜务必端了匪的老巢。"
子夜时分,暴雨倾盆而下。三百死士身披浸油藤甲,沿着峭壁间的隐秘小径摸向黑风寨。萧忆痕的玄色披风被山风撕裂,却死死咬着牙关攀爬。当第一声梆子响起时,他的匕已抵住寨门守卫的咽喉。温热的血溅在脸上,混着雨水冲刷出诡异的纹路。
"放箭!"寨中突然响起铜锣声。萧忆痕滚入掩体的瞬间,无数箭矢破空而来,钉在身后的古树上嗡嗡作响。他望着寨墙上举着火把的匪众,忽然想起苏陌璃在沙盘前推演时的模样——"西南地势复杂,须得诱敌出寨,断其退路。"
"陈骁,带一队人绕到后山!"他抹去脸上的血污,"剩下的人随我佯攻正门!"话音未落,一枚火球从头顶掠过,将身旁的帐篷烧成灰烬。浓烟中,他隐约看见寨主张雄骑着高头大马,手中狼牙棒泛着森冷的光。
混战持续到黎明。萧忆痕的铠甲布满缺口,手中长剑也卷了刃。当他终于将张雄逼至断崖边时,对方突然狞笑:"二皇子,你以为灭了黑风寨就能交差?"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竟是境外的象兵部队!
"不好!"陈骁浑身浴血地冲来,"我们中了埋伏!"
萧忆痕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突然扯开战袍,露出胸膛上狰狞的伤疤。"当年大盛国之战,我能活下来,"他的声音混着惊雷炸响,"今日也定能护得住云国子民!"说罢,他将染血的令旗狠狠插在地上,"传令下去,死守鹰嘴崖!"
接下来的七日,鹰嘴崖成了人间炼狱。萧忆痕带着残部依托地形节节抵抗,箭矢用完了就用滚石,滚石没了就肉搏。当第八日的晨光照亮战场时,满地的尸间,他扶着断剑摇摇晃晃站起,望着远处狼狈逃窜的敌军,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殿下!"陈骁扑过来时,看见萧忆痕的后背插着三支箭,血顺着甲胄缝隙汩汩流出。而他染血的掌心,还死死攥着半块破碎的香囊——玉兰花的刺绣早已被血浸透,却依旧倔强地绽放。
捷报传回长安那日,朱雀大街万人空巷。但萧忆痕没有随凯旋的队伍进城,他在城外的破庙里躺了整整三日,昏迷中反复呢喃着"陌璃"。直到第五日清晨,当苏陌璃带着药箱冲进营帐时,正看见他强撑着病体,在残破的地图上标记新的防御工事。
"你不要命了?"苏陌璃的泪水砸在他换药的伤口上。
萧忆痕却笑着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我说过,要带着战功去求娶你。"他从枕下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朵风干的玉兰花,"这是在西南找到的,和你很像,坚韧,又美好。"
窗外,春风卷起满地桃花。这场惊心动魄的平乱,不仅让萧忆痕在朝堂站稳脚跟,更让他离那个"娶她为妻"的誓言,又近了一步。而在这血色与繁花交织的岁月里,有些情愫,早已在烽火中淬炼得愈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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