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狱卒们而言,许云清是从宫里来的大老爷,是要巴结讨好的对象,几个没喝醉的狱卒连忙迎了上去,要给许云清斟酒。
“太医,太医,您来了。”
“太医,您舟车劳顿,要不要先歇息片刻。”
许云清没有接。
他无表情走到陈安身前,对着狱卒们道:“我治病,需要其他人回避。”
狱卒们面面相觑,但他们看着喝得烂醉如泥的陈安,又相互对视一眼,觉得没什麽问题,连忙点头哈腰地离开了。
一百八十九
许云清等着那些狱卒走远,才开口问陈安:“认罪书呢?”
喝得烂醉的陈安没有回答他。
许云清知道自己问不出来,干脆在他身上翻找起来。
那封陈安不打算签署的认罪书就放在他的衣襟里,许云清摊开来看。
这就是个小人的故事。
陈安纠集当地草莽,插着军旗,僞装成救援的军队,实际和突厥联合,打了赤云军一个措手不及。
他一箭射死了翟老将军,事後又害怕事情败露,他将那些草莽找了个地方坑杀。
陈安这个人,没有道德标准,礼义廉耻对他来讲就是狗屁。他做这样的事情,只为有利可图。
大旸的未来他不会管,赤云军无辜将士的亡魂他不在乎,他只看眼前的利益。
只要给他点甜头,他就什麽都能做得出来。
陈安倒在桌案上,嘴里喃喃自语,还在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
许云清看着认罪书的内容,又看了看陈安,轻声道:“你真是个混蛋。”
他从怀中掏出了几枚药丸,将之混在酒里,又踹了陈安一脚,将酒递到了陈安面前。
“这…是…什麽?”
“原本是刚穿进来时给自己配的,现在留给你了。”许云清声音很轻,他擡起眼,像是笑了笑,眼神却很冷,“喝吧。”
*
狱卒冲进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陈安倒在地上,七窍流血,粗壮的手还牢牢扣着自己的喉管,狱卒壮着胆子上前试探,发现其脉搏已经停止跳动,显然是死得不能再死。
许云清拎起药箱,弯着腰自地上捡起一张薄薄的纸片,对着狱卒沉声道:“认罪书我带走了。”
狱卒被他的眼神吓到,後退几步让出距离。
许云清走出了大理寺,看见了等在门口的侍卫长。
侍卫长刚看见他就皱起眉头:“你怎麽了?”
“陈安病入肺腑,不治而亡。”许云清没有回答侍卫长的问题,而是出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交给他,“这是他的认罪书。”
侍卫长面露异色,但还是接下了那张薄薄的纸。
许云清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鹅毛般的雪片簌簌而下,覆盖了整座京城,城郭巷陌皆被隐没在霭霭大雪之中,天地间唯馀一片澄澈的素白。
许云清想,真干净啊。
身後好像有人在叫他,但许云清没有回头。
他走几步就停了下来,倒在了地上。许云清睁大眼睛看着浩渺苍穹,不知在思考什麽,半晌後,他忽然侧过头,呕出了一口血。
新雪被太医的心头血着染,红得刺目。
“太医!”
侍卫长想要上前,却被锦衣卫们阻拦了下来。
为首的那名锦衣卫神情肃穆:“刚接了御旨,说是太医窥伺机要,僭越本分,着令应将其押入诏狱,候旨发落。”